尽管儿子今年刚上小学一年级，但许颖已经开始四处打听少儿编程的报课事宜。“不懂编程就是新时代文盲”，来自培训机构的声音让她倍感焦虑。对编程一窍不通的她，担心儿子输在起跑线上，便决定趁早行动起来。
一年动辄万元起步的学费对她来说不是小数目，可这也未必能换来可靠的教学质量。记者调查发现，一些机构对加盟商的师资要求很低，零基础的工作人员只要经过一周培训就能上岗教课，有的甚至短至两三天。
招生
学费上万 幼儿园孩子“最抢手”
在网上搜索“少儿编程”，五花八门的机构名称出现在许颖眼前。“线上线下都有，课程内容大多都有Scratch、Python什么的，还有机器人编程，像我这样的‘门外汉’，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选才好。”纠结之下，许颖打算先对离家较近的线下机构进行实地考察。
“原以为我算行动早的，没想到还是‘慢半拍’。”在培训机构，许颖惊讶地看到不少刚上幼儿园的孩子。据课程顾问介绍，以往少儿编程都是以电脑操作为基础，起点相对较高，一般至少要上小学才能入门。如今，侧重搭建类的乐高等积木课程被作为“编程思维启蒙”纳入整个体系，3到6岁的幼儿也就成了机构的培养对象。
在调查中，记者也发现，少儿编程的低龄化趋势越来越明显。仅以朝阳大悦城附近为例，方圆1公里范围内，开设少儿编程方面课程的机构至少有8家，而其中7家都面向学龄前幼儿招生。
“提早接触这些，可以锻炼孩子的逻辑思维能力，以后学更高阶的编程比别人有优势。”在咨询中，课程顾问向记者极力推荐，“现在，幼儿园阶段就有搭建类的比赛，上小学以后，编程学习对升学帮助更大。比如，小升初的时候，如果能有参加比赛的证书，可以优先录取。到中学阶段，还有信息学奥赛，编程能增加孩子进名校的砝码。”
据课程顾问介绍，机构目前提供两条学习通路。一条是以硬件为主，侧重于用编程实现机器人的智能操控。另一条则是以软件为主，6岁左右可以学习Scratch图形化编程，9岁左右进入Python代码编程，之后还有专门针对信息学奥赛的课程。
“不同阶段在学费上也不一样，启蒙阶段要便宜些。”课程顾问表示，通常一学年共80课时，每次划2课时，3到6岁的乐高创意启蒙最低8400元，而Scratch的话，优惠完最低也要15000元，相当于每次课375元。
调查
送课件教话术 教师一周“出炉”
在网上搜索少儿编程，除了五花八门的营销广告外，还有不少面向全国招商的加盟广告。记者随即以咨询加盟为由致电一家总部设在北京的机构，工作人员表示一次性收费10.6万。除了建议场地在150平方米到200平方米、配备3到4个教室以外，对加盟商并没有太多硬性要求。
当记者提出担心师资方面不够专业时，工作人员表示，编程课程分为不同阶段，对老师的要求也有所不同。其中，4到7岁的编程思维启蒙并不需要在电脑上进行，只要用机构研发的教具就行；7岁到12岁前半段是Scratch图形化编程，后半段是Python代码编程，12岁到18岁是更高级的人工智能和C++算法。“编程思维启蒙和Scratch阶段对老师的要求低一些，只要是大专以上文凭就行，专业方面没有限制，关键要有亲和力，可以先开这两阶段的课程。到高阶课程时，才需要计算机等相关专业出身，等招到合适人选再开也不迟。”工作人员表示，招聘到的老师，会在北京总部进行一周的线下培训，即便是零基础，也能很快上手教课。
“一般来说，单店只用配备两到三个老师，7岁以下的话，一个老师能带6到8个学生。如果是7岁以上，一个老师就能带8到10个学生。”觉察到记者有所迟疑，工作人员进一步表示，编程已经被纳入新课标，属于必修课程，中小学都要学、考试也要考，跟高考是挂钩的，所以市场潜力巨大，“总部这边对定价没有严格要求，只要提前报备，不是差很多就行。像在北京，一年48次课，四环以内可以收到一万多，位置偏一些的话，收个八九千。另外，各区之间也不一样，海淀就比丰台定价高一些。”
在咨询另一家总部设在北京的少儿编程机构时，工作人员给出的加盟商师资门槛同样很低。“现在市面上的少儿编程大多是从六七岁开始的，我们的课程有专门针对三到六岁的，这个阶段对师资要求没那么高，幼师专业就行，有点类似于早教。通常培训时间是一周，但低龄阶段的话，两到三天就差不多。我们会给老师提供课件，话术方面也会教。”
至于招生，工作人员表示可以到幼儿园门口销售小课时包，最好是三到四次的深度试听课，这样比免费试听课的转化率要高很多。“三到六岁是个很庞大的市场。说白了，其实就是引流蓄水的作用。等这些孩子长大了，很可能要学更高阶段的编程，那你就等于提前占住了生源。省得六岁再开始招的时候，很多学生已经被别的机构抢走了。”工作人员再三声明，总部不收加盟费，而是收取一次性综合服务费，具体价格根据城市来定，“像北上广深是30万，新一线城市20万，最低的县城是13.5万。学生收费也是分等级的，北京一年一万多，一年是36次课，不包括寒暑假。低龄阶段费用低一些，越往上越贵。”
提醒
别被洗脑 学逻辑不靠写代码
“目前，市面上的少儿编程教育在一定程度上存在过度炒作的问题，对于尚在小学甚至幼儿园阶段的孩子来说，其实并不需要进行普及性的少儿编程教育。”清华大学计算机科学与技术系教授周立柱表示，从编程学习本身来说，应当在心智发展相对成熟以后，根据个人兴趣和特点因材施教。如果过早进行灌输，并且方法不够科学的话，反倒不利于孩子的长远发展。
“一些培训机构宣称短时间内就能让孩子做出小游戏等作品，更多只是商业化运作的噱头，家长不必盲目跟风。”在周立柱看来，与其一窝蜂地扎堆到所谓的少儿编程培训班里，还不如先把基础打牢。例如，学好语文，塑造良好的表达能力；学好数学，培养严谨的思维习惯；学好外语，适应越来越开放的发展环境。此外，树立正确的价值观、具备良好的道德品质也至关重要，这些都会更深入地影响个人的成长。
“还应当注意的是，逻辑思维跟编程是两码事，真正的逻辑思维能力并非是在写代码中锻炼出来的。”周立柱表示，编程终究只是一种技能，像画画一样并非人人都要掌握。要想真正提高逻辑思维能力，需要多方面的综合培养，而非单纯指望在编程训练中获得。
“一些培训机构过分强调学习编程的紧迫性，并且不断向低龄化发展，给很多家长带来不必要的焦虑。事实上，编程学习不需要也不应该成为一场全民参与的竞赛。正如奥数一样，本身只适合一部分真正有这方面天赋和兴趣的学生，家长不必盲目跟风，被培训机构制造出的噱头牵着鼻子走。”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研究员储朝晖表示，目前，市面上的少儿编程培训机构还很不成熟，教学质量参差不齐，行业标准混乱，课程体系欠缺，专业师资匮乏，家长在选择时要格外谨慎，相关部门也应当进行清查，及时淘汰那些只图“挣快钱”的不正规机构。
“对于一些培训机构大肆将编程与升学等挂钩的宣传也应加以整治。”储朝晖还表示，根据《广告法》规定，教育、培训广告不得含有对升学、通过考试、获得学位学历或者合格证书，或者对教育、培训效果作出明示或者暗示的保证性承诺。
记者 宗媛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