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监管政策出台后，教培类中概股的表现备受市场关注。如何解读“双减”政策对教培行业带来的影响？教育类上市公司需要退市或剥离相关学科业务吗？一旦退市，有可能会带来哪些法律风险？教培机构的转型又将面临哪些挑战？
8月4日，南都《湾区大钱进》邀请国海证券首席经济学家陈洪斌、21世纪教育研究院院长熊丙奇、广东东方金源律师事务所资深合伙人金焰做客直播间，共同探讨相关问题。
南都《湾区大钱进》直播间：依次为主持人南都记者黄良东、21世纪教育研究院院长熊丙奇、国海证券首席经济学家陈洪斌、广东东方金源律师事务所资深合伙人金焰。
退市或剥离？
业内认为，此前国家对互联网平台企业的监管较为宽松，包括教培业巨头。不过，今年以来，政策监管尤为严厉。
根据陈洪斌的统计，今年我国对整个互联网行业，包括对整个教育行业规范的文件比前5年加在一起的总和都多，而且相应的处罚在今年上半年也特别密集。
根据上述《意见》，禁止学科类培训机构上市融资、进行资本化运作。此外，各地不再审批新的面向义务教育阶段学生的学科类校外培训机构，现有学科类培训机构统一登记为非营利性机构。这被业内视为杀伤力巨大。
金焰解释：“什么叫非营利组织？很简单，不能分红。这和上市公司的诉求不一样，因为上市公司都是看业绩的。赚钱就是好公司，不赚钱就不是好公司。现在如果公司被调整成了一个非营利组织，那么你的价值就是零。”
目前，一个普遍的观点是，在强监管之下，摆在上市类教培机构面前的无外乎是3条路：退市，退出，抑或转型。
熊丙奇解释：“现在所有以学科培训为主的教育机构，要么退市，要么转型。当然，也可以剥离，如果上市公司有非学科培训业务，比如艺术、体育、职业技术等，你可以剥离掉学科培训业务继续上市，但是剩下的业务体量有多大，是一个问题。”
这意味着，资本在教培领域几乎再无运作的空间了，这也是此次整顿被认为对上市公司打击力度空前的重要原因之一。上述政策出台后，教育类中概股在美股市场暴跌，业内惊呼教培机构的至暗时刻来临。
法律风险有待观察
此轮整顿下来，部分投资者注定是血本无归，尤其是那些尚未上市的教培机构，几轮融资下来，投资者砸了不少的银子进去。
金焰说：“估计很多都有对赌协议，可能让原来的股东买单，原来的股东一旦没有这么多钱赔，之后就很可能成为老赖，一旦失信，官司肯定少不了。所以，这成了很多股东亟待解决的一个问题。”
不过，他认为，在美股上市的教育企业，比如说新东方、好未来与高途，可能都不会退市。“股价还没有跌到底，比如说新东方的股价虽然已经暴跌到两块多美金了，但是根据纳斯达克的退市标准，股价连续30天低于1美元必须退市，它还没有跌到这个地步。”
金焰补充道，当然如果中概股确实想退市，也是可以的。“比如大股东说我先要出一个价格，如果你同意的话，那我就给你付钱，我把股份都买下来之后，就可以完成退市了。对于这种大股东主动提出的退市，主要是在于大股东的出价。如果大股东出的价格是合理的，小股东能接受，就很顺利，也不一定会面临诉讼。如果出的价格很低，可能就有很多美国投资者起诉你，觉得你在退市的过程中有一些猫腻，价格低于它的合理价值。”
此外，即便中概股不退市，也不代表不会引发诉讼。“因为现在中概股股价的跌幅太大。在美国，很多中小投资者的维权意识非常强，只要上市公司出现了一些系统性的问题，特别是财务造假等，他就会去起诉上市公司。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听说过谁去起诉中概股，因为大家也都明白这是政策层面的议题。不过，是否有法律行动，还有待后续观察。”金焰说。
焦点
转型素质教育和职业教育并非易事
熊丙奇说：“根据要求，机构的学科培训业务基本上是不能赚钱的，属于一种非营利状态，那么如果想要挣钱，就只有转向非学科培训领域。而对于非学科培训领域，教育部的设定已经很清楚，只有艺术、体育，以及综合实践活动，即劳动教育，这是针对义务教育阶段的。如果是非义务教育阶段的成人教育、职业教育，都是可以转型进入的。”
首先是心态与利润预期值的调整
不过，转型不易，首先是心态与利润预期值的调整。
据陈洪斌观察，近期确实有大量的资本在流出教育行业，不过他认为教育行业其实还存在很多的机会，比如说很多小众领域的教育类软件和平台，“但问题是，资本原来想追求的并不是正常的利润，而是超额的、垄断的利润。以前我们学科类教育受众面广，而且可以垄断资源，获得的超额收益就比较多。现在你让他放平心态去正常地赚钱，他肯定会有一个适应的过程。”
据南都记者梳理，目前教培机构一个重要的转型方向是素质教育。不过要进入该领域，并非易事，毕竟在已经有成熟玩家的领域去分得一杯羹，不亚于虎口夺食。
熊丙奇说：“本身该领域就已经有机构在里面，新玩家进去之后不一定能赚到钱，反而会导致竞争更加激烈。”
他也担心，转进去之后，虽然该领域还是允许资本化的，可以上市融资，但是如果这些资本还没有吸取以前操作学科培训的教训，同样的问题会再次出现。
就拿体育来说，该课程已经纳入中考，分数也在不断地提高。目前，市场上已经出现了针对体育的培训课程，这令很多人颇有不可思议之感，但在不少地方这些体育培训课程大卖，一节课的收费甚至高达两三百元。
除了体育，美育进中考也已在多个省份进行了试点。熊丙奇担心，如果资本进来后依然希望快速地做大体量去赚钱，去贩卖焦虑，获得垄断地位，最后也可以预见，艺术与体育的培训也将纳入学科类对待。“因此，即便要进入该领域，也不要想着赚大钱，做得小而美、小而精可以，但是过度助力就不行。”
投资者的身份将走向做慈善和公益
职业教育也是教培机构转型的另一个热点领域。而且在很多人看来，转型职业教育的风险较低。一个重要的原因是，该领域正得到国家政策的加持。
陈洪斌认为，类似德国的机械类职业教育可能是未来发展的一个方向，不过他同时强调，“如果你真的想做教育，传道授业，对于社会就是有益的。但是，如果只专盯着孩子升学，想将教育领域变成一个金矿和一棵摇钱树，想方设法去攫取远远超越教育的垄断资源，未来就不太可能了。”
熊丙奇也希望，培训机构对于目前的治理要有清醒的认知，如果要继续做教育，就必须摆正心态，不要当成做生意。此外，投资者的身份也将走向做慈善和公益。
采写：南都记者 王玉凤 黄良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