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期来临，不少辅导机构都开始了“揽客大战”，各大考研、考公机构都抢在这一“黄金时期”推出复习集训营、启蒙营等多项服务。不过，日前，江苏省消保委就考公考研教育培训机构问题开展了专项调查，发现部分培训机构存在诱导学员贷款、服务质量不到位、退费流程繁琐、不提供书面协议等问题。此前，南京市消协的一份报告也指出，价格明示问题、合同约定不明、教育辅导教师资质及满意度问题成为留学市场的主要问题。考公、考研、留学，庞大的培训市场如何“暗藏玄机”，记者进行了一线调查。
以“0元入学”为噱头，淡化金融风险
“公务员事业单位课程‘0元入学’，考上再付费！”23岁的陈睿祺看到中公教育的这则广告时，瞬间被吸引，这则广告对当时囊中羞涩，亟须通过考公改变现状的她，实在是太具有诱惑。
“你运气真好，我们现在正好推出了‘0元入学公益助学计划’如果你报名经典全程协议班，就可以申请，这样就能免费学习，如果考上了在约定的时间内把学费和利息还上就行，没考上你直接终止协议就好了，很方便的！”中公教育扬州分校的工作人员热情地给陈睿祺介绍起了“中公惠学”服务。
“确实是‘0元入学’对吧？”再三确定后，陈睿祺提交身份资料给辅导机构老师，开启了自己“0元上课”的考公之旅。
今年公务员考试成绩揭晓，陈睿祺落榜了，她第一时间找到了工作人员进行退款。可是工作人员却告诉陈睿祺：“协议班退费需要提供证明，不然退不了的！”数十页证明涉及不同平台和单位，陈睿祺足足准备了一周多才全部集齐。
而在处理完一系列前期的流程后，陈睿祺发现银行给自己频繁发来催款信息，称自己的银行贷款已经到期，自己需要连本带利归还贷款4万元，这时陈睿祺才发现，这类“0元学”的本质其实就是贷款，这类活动也并非限时，而是一直可以办理。
他试图找工作人员消除银行贷款，但其却多次以材料没齐、退费人多需要处理周期等理由推脱。与此同时，中公教育的工作人员还告诉陈睿祺：“协议上已经写明了，从准备好资料申请退费之日开始计算，30至45个工作日后才能退费，如果遇到节假日是要往后再顺延的。”也就是说，机构可以“合情合理”地拖延退费两个月。
然而，在陈睿祺刚报名时，工作人员只是反复强调“0元入学”，并未告知相应的还贷风险。陈睿祺很迷茫，是及时归还贷款，还是每天一直接着银行的催促短信，任其影响个人征信？
江苏省消保委线上问卷显示，40.2%的被访者认为缴费前工作人员存在诱导“培训贷”的行为，调查发现，金融机构与培训机构关于贷款业务的退款等问题通常没有明确的细则，培训机构和消费者的协议中也没有培训贷款的事项约定。
同时，当江苏省消保委在向中公和研途的合作金融机构咨询培训贷款的相关情况时，相关金融机构对于退课还款问题，表示不清楚消费者和培训机构的约定，消费者如果有问题需自行和培训机构协商，但是到期不还款会影响消费者征信。
付费服务无协议，消费者权益难保障
顺利拿到几所海外高校的录取通知书后，张兵成立了一家留学辅导机构，随便截几张图，配上几段文字，在一周内已经接了三单，盈利1000多元。张兵的同班同学中，有四人也开始做此类留学辅导工作。
“但是其实很多同学不专业，甚至是盗别人的截图来做辅导，出了问题就直接拉黑删除客户。”张兵透露。
借助各类社交平台，“一张offer即可开辅导班的”的模式，极大地降低了市面上辅导班的门槛，也让辅导质量参差不齐，由于这些机构不会提供协议或者收据，一旦出现问题，这类非正规登记机构的学生通常难以维权。
詹诗文通过一家留学中介申请到了南安普顿大学的留学机会，由于留学机构拒绝给她提供南安普顿大学申请的账户和密码，在收到录取邮件后，她第一时间联系了机构的老师。然而一个月后，她突然收到了南安普顿大学撤回offer的邮件，而老师则是轻描淡写地回复了一句：“不好意思，忘记接受了。”
“我的损失谁来承担呢？”詹诗文很无奈，“当时是朋友推荐的中介，几个在美国留学的大学生创立的，态度当时还蛮好的，现在看起来只能吃‘哑巴亏’了。”
一些个人辅导机构往往不会同消费者签订合法协议，那一些已经成熟的机构呢？
结果也不尽乐观，江苏省消保委调研发现，中政、中公、文都、华图、粉笔、新文道、文政和天策这几类体量比较大的机构在消费者报名阶段性课程时，也不提供书面的培训协议。
相关法律人士指出，虽然据法律规定，没有签书面合同，但通过行为可以推定双方具有达成服务合同意向的，也能视为双方通过其他形式达成了合同，但作为重要的维权依据，书面培训协议的丧失极有可能在维权时致消费于两难的境地。“协议除了详细记录学员报读信息，还能保障机构和家长双方利益的法律工具，它是一张必不可少的底牌，特别是当出现了很难调解的矛盾的时候，协议可能就是你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该人士说。
提供非法服务，露个脸就能拿文凭
“非全日制研究生，免试录取，毕业双证，学信网可查！”前不久，在南京工作刚满两年的张同学在搜索考研备考资料时，被小红书平台上这样一则消息吸引了目光。
记者通过张同学提供的联系方式，尝试联系这家名为“深圳市华网创通教育科技有限公司”的辅导机构。工作人员给记者展示了一张表格，表格内包括八所高校，对方神秘地说：“我们和院校之间有关系，由院校处理你的政审、学籍信息、学信网，包括你的学费。”同时，他还给记者提供了几张往期学员的聊天记录和学信网记录。
工作人员告诉记者，收费有全托管（不需要到校上课）和半托管（需要严格按照本专业发的课表去上课）两种模式，以某大学民商法专业为例，全托管模式费用是14万元，半托管费用要额外加5万元，即19万元。然而，记者留意到，该校在今年3月发布公告，称从未授权任何社会机构、个人及网站发布任何形式的双证研究生招生信息。记者联系其余几家高校招生办了解情况时，对方也否认了“购买学历入学”情况的存在。
只需要出个钱、露个脸就能获得文凭，显然违背了我国研究生招生的有关规定。实际上，不仅如此，记者调查发现，教学质量、教材问题、退费争议等问题也颇受消费者诟病。
2023届的考研生张阳，在抖音上选择了一家名为“研友信息”的团队进行考研辅导，所有的公共课和专业课仅需要6000元。但在报班后，张阳发现该团队资料提供不到位，一开始说的“阶段性测验”也没有如期进行。
而随着监管力度的加大，不少问题机构已被采取相应的处罚措施。比如，去年3月，中公教育就曾因“贷款培训，不过退款”事件被中国消费者协会点名。江苏法德东恒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蓝天彬律师表示，目前有些培训机构诱导贷款，或者服务质量存在问题，或者退费流程繁琐等，建议消费者要选择正规的、资质比较良好的培训机构，要认真查看合同，尽量避免霸王条款。
“教培企业应当强化自身责任，筑牢行业底线。积极开展自查自纠行动，主动修正不公平条款内容，诚信经营，提高自身服务质量，维护消费者的合法权益。”省消保委相关负责人建议，应多部门联动治理，从经济、社会和法律层面综合施策，严格考公考研培训机构的准入条件，探索预收学费的监管方式，维护消费者的合法权益，相关部门单独或联合制定考公考研教育培训合同示范文本，并积极宣传推广，供经营者采用，供消费者参照学习。
新华日报·交汇点记者 许愿 谭倩文
实习生 吴雨航 陈阳